贾平凹说,如今65岁的他,自20多岁进入文坛以来,文学写作始终围绕着乡土题材展开,也时常追问自己为什么要写乡土文学。他自己的答案是,“我自己是农民的儿子,是从农村出来的,我无法改变身上的农村基因。”
“有人说,老贾这辈子没说过一句硬话,一辈子没做过一件软事。我说不太准确,就是半辈子。”昨日下午, “文化兰州·全民共享”公益项目系列活动——“金城讲堂”正式启动,当代著名作家贾平凹、著名评论家陈晓明、著名评论家韩春燕精彩首讲。
据了解,今年“金城讲堂”计划组织10场活动,从本月起到12月底,濮存昕、乔榛、王蒙等一批艺术家将相继走进兰州,下期“金城讲堂”将由著名作家苏童开讲。
兰州开讲 一口陕西话兰州人都听得懂
昨日,著名作家贾平凹刚刚下飞机休息了半个小时,就急匆匆赶到金城剧院,这里有近千名兰州读者在等待着他的讲座。开头第一句话,他说“到兰州来,不用转换语言,这儿说陕西话能听懂。兰州来过好多次了,天水平凉庆阳等地更是无数次了。大家知道,我的作品一开始是以商州为背景,后来就是大秦岭地区,包括甘肃陕西山西的许多地方。西安人也是西北人,所以更应该来这里。”贾平凹一口地道的陕西话,跟我省庆阳地区的方言很相近,迅速拉近了与听众的距离,记者在现场看到,许多人拿着手机对着台上录音,还有人干脆拍起了视频。坐在记者身边的一位老爷爷说:“贾平凹是大作家,讲得就是好。”
谈创作 写了二十年后才有了生命意识
贾平凹昨日讲座的主题是“创作”,谈到创作,这位写作40多年成名已久的作家说:“许多人都是忙人,怎么忙呢?就是你看他经常匆匆忙忙,但每件事情都浅尝辄止,其实人生是很短暂的,这样忙来忙去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。但有的人是找准一件事后就守着一口井挖水,挖着挖着大家就觉得,这个人天生是干这件事的。我从二十多岁写到六十多岁,我常常在想,我写了些什么?年轻时激情万丈,整夜不睡地写,到60岁悟出了一点点体会的时候,却没有精力写了,真的很残酷。
“现在有人说我为写作而生,心里很悲哀,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人。写作确实让我有吃有喝,但也让我丧失了别的能力。最初的写作纯粹是爱好,写了十几二十年后才有了责任意识,后来又有了生命意识。”贾平凹说。
聊故土 我妈做的手擀面我最爱吃
“鲁迅的乡土文学是批判的、呐喊的。我这辈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人,经历过很多荒唐的事。我其实不喜欢大城市,不喜欢生人,喜欢跑农村,两三个人开一辆车就走,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住到哪里。可是我走啊走,当年的村子都荒芜了,没有人没有鸡没有狗。当时茫然四顾,不知何从。”谈到故土,贾平凹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伤感。
“我们意识到传统文化要衰败了,但没想到这么快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,就如同一个人要死亡,我们知道死亡会带走病痛,带走恐惧,我们应该感谢死亡,但亲人的离世依然让我的悲痛无人安慰,一想起就泪水长流。我最爱吃的是我妈做的一碗面,从我开始吃饭起就在我的基因里了,前几年我回家,我爹就说平儿来了,我妈就赶紧去给我擀面。我吃遍了山珍海味,我妈做的手擀面是我最爱吃的,可是我妈去世了,我再也吃不到那样的面了。”这种感人至深的私人情感感染力巨大,不少听讲座的人都被勾起了对父母的思念,开始抹起眼泪。
“乡下的堂侄进城来,也和他们聊天,发现即使在城里每天吃方便面,他们也不愿回去,他们见识广了,思维变了,既不是城里人,也不是乡下人,或者只能说是最后的农民。一些贫困的农村,如落在地上的树叶,慢慢腐烂,只留下些许脉络。面对这样的乡土,我们不知道该写些什么。”贾平凹说道。
谈文学 仍有人坚持在作乡土文学,包括我 谈到现代社会与乡土文学之间的关联,贾平凹说,“如今,文学有点被社会边缘化了。对于乡土文学的感情,就好比现在的姑娘都要找高富帅,小伙子都要找白富美,他们非常时尚,可是吃东西呢,又要吃那些很丑很原始的食物,说有机天然。也像别人的孩子考上大学,我们羡慕,而面对自己有残疾的孩子,你恨他骂他还得疼他。你写什么都难,什么都不对,在两难之间写说不出来又说不清的那种痛。但无奈的、苍凉的、两难之下的乡土文学,仍然有人坚持在写,包括我,这样的文学没有传奇注定不会吸引更多读者,但可以给历史留点东西,让后人了解我们今天的心结。”
“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学作品很热,实际上是里面的新闻元素太多,当时文学被人们寄托了许多东西。而现在,媒体太发达,各种新闻被大量挖掘传播,许多作家辛辛苦苦写出来,竟然发现新闻事件中的事情更加离奇,所以要求文学更要探求人性深处的东西。我觉得心神安宁是人生最大的幸福,但在当下社会普遍心不安神不宁。写作正是一种求灵魂安妥的工作,但创作又是艰辛的工作。路灯照亮了道路,但也阻挡了道路。”对于作家群体的创作,贾平凹如是说。
贾平凹说的一句话,被发在朋友圈立即成为金句被频频转发:“有人说,老贾这辈子没说过一句硬话,一辈子没做过一件软事。我说不太准确,就是半辈子。还有人说我是劳模,我不是劳模,再说劳模是很苦很累的,我写作是快乐的。”
贾平凹眼里的兰州 “兰州蓝”让人印象深刻
讲座结束后,贾平凹接受媒体采访时说:“每一次来兰州都会感受到新的变化,这一次来兰州,兰州的天蓝,空气好,一场春雨之后兰州的阳光更灿烂了,兰州能把天变得这么蓝,我是很有感触的;另外就是城市建设,每个地方都在建设、都在变化,但是和别的城市相比,兰州的环保工作让人更是印象深刻。”
作为“一带一路”上的城市,甘肃的作家如何把这种深厚的文化底蕴更好地挖掘、体现,贾平凹说:“兰州是丝绸之路上一个很重要的城市,丝绸之路是经济之路也是文化之路,发挥丝绸之路的真正作用,就是要把甘肃的东西,把背后的东西挖掘出来,表现出来。打通向西之路,把经济搞上去,把各个方面提上去,这是一个攻坚战,具体作家、艺术家怎么表现,不能仅仅组个团,办个展览就完了,起码在自己的作品里边要表现出这座城市的一些东西,把自己的生活表现出来,实际上就是表现了这座城市的文化。”
贾平凹说,“从创作方面来看,甘肃这十几年出来很多人才,有一大批的中年作家在全国是很有名的,怎样把自己的力量做大,陕甘两省都在积极探索。把外面的请进来,把自己的输送出去交流,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,城市在做好环境氛围营造的同时,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作家自己。”
贾平凹精彩语录
●从20多岁写到60多岁,我常常在想:我写了些什么?
●年轻时激情万丈,整夜不睡地写;到60岁悟出了一点点体会的时候,却没有精力写了。
●现在有人说我为写作而生,心里很悲哀,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人。写作确实让我有吃有喝,但也让我丧失了别的能力。最初的写作纯粹是爱好,写了十几二十年后才有了责任意识,后来又有了使命意识。
●我不是劳模,劳模是很苦很累的,我写作是快乐的。
●我们意识到传统文化要衰败要式微了,但没有想到这么快。
●当年的村子都荒芜了,没有人没有鸡没有狗,墙上都跑的野鸡野兔。当时茫然四顾,不知何从。
●乡下的堂侄进城来,也和他们聊天,发现即使在城里每天吃方便面,他们也不愿回去,他们见识广了,思维变了,既不是城里人,也不是乡下人,或者只能说是最后的农民。
●别人的孩子考上大学,我们羡慕,而面对自己有残疾的孩子,你恨他骂他还得疼他。你写什么都难,什么都不对,在两难之间写,说不出来说不清的那种痛。
●现在有不少人在追求权力金钱,文学遭遇社会边缘化。但无奈的苍凉、两难之下的乡土文学,仍然有人坚持在写,包括我,这样的文学没有传奇注定不会吸引更多读者,但可以给历史节点留点东西,让后人了解我们今天的心结。
●心神安宁是人生最大的幸福,写作正是一种求灵魂安妥的工作,但创作又是艰辛的工作。路灯照亮了道路,但也阻挡了道路。